京剧《新龙门客栈》改编自中国香港同名电影,这是国内第一次将武侠电影的经典搬上传统京剧舞台。我在剧中一人分饰金镶玉、邱莫言两个角色。这部古装武侠京剧剧目由上海弘依梅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和上海京剧院联合出品,做《新龙门客栈》这出戏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我内心根植已久的一个想法,只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充裕的时间和合适的机会去实现。近些年,我感到这出戏不能再等了。一方面,金镶玉这个角色对演员的年龄有要求;另一方面,上海京剧院的青年武戏力量已经成熟起来,这出戏又有许多武侠元素,这能给整个团队更多展现自我和发挥特长的机会。
《新龙门客栈》的电影版大家都很熟悉,我们希望这能吸引更多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走进戏曲的剧场。从电影到京剧舞台,中间的改编不容易。电影的镜头很酷炫,可叙事却鲜有我们可以借鉴的地方。京剧剧本必须重新对每一个人物的故事线条进行清晰的梳理,才能把这个故事讲明白。只有在此基础之上,才能更进一步地塑造人物、展现技艺。因此,写个好剧本,是前期非常重要的一步。
早在四年前,编剧信浮沉就写好了一版剧本,这个剧本里我饰演金镶玉一角。我就提出,金镶玉写好了,邱莫言怎么办?要知道,在原作故事里,这两个角色都是女主角,对整个故事而言都很重要。思来想去,我们决定再写一个一人分饰两角的版本。在戏曲表演中,我们把这种表演方式叫“一赶二”。后来,我和胡雪桦导演商量了版本的选择。他觉得,如果我演金镶玉,再找一位旗鼓相当的演员来演邱莫言有些难度。最终,我们敲定了这个“一赶二”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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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赶二”的设计虽好,但这对导演和演员都是很大的考验。对导演来说,“一赶二”在整体设计上牵扯到很多问题:怎样设计场次给演员留下足够的改妆时间?怎样穿插金镶玉和邱莫言的戏份让两个角色都能在舞台上立得住?如果遇到了金镶玉和邱莫言需要同场出现的情况要怎么处理?……好在胡雪桦导演既有丰富的电影拍摄经验,又有对京剧的深入了解。事实证明,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
观众对“一赶二”喜闻乐见,可对演员来说,“一赶二”是对自身积累的极大考验。京剧有不少剧目有“一赶二”的设计,例如荀慧生先生在《勘玉钏》中就是“一赶二”,他前以青衣应工,后以花旦应工,塑造了两个截然不同的艺术形象,全面地展示了表演技艺。在《新龙门客栈》里,我的演法是对于金镶玉更多地用花旦的路数来诠释她客栈老板爽利泼辣的性格,对于邱莫言则使用青衣、刀马旦的表演方式来塑造她内敛沉静的江湖侠女形象。
我早年学戏,由武旦名家张美娟老师开蒙,又在戏曲声乐艺术家卢文勤老师指导下学习钻研梅派艺术,由武旦成功转行梅派大青衣。武旦和青衣,这是旦角表演的“两极”,我庆幸在艺术生涯的启蒙阶段就遇到了很好的老师。在《杨门女将》这出戏里,穆桂英前期青衣应工,后期刀马旦应工,塑造的是两个形象有反差的穆桂英。这一点和《新龙门客栈》“一赶二”的情况相似。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明白了戏路有多宽,才能走多远;学无止境,一个演员只有博采众长才能全面发展。
从艺以来,传承和创新一直在我的艺术生命中相伴相生。我在《扈三娘与王英》《狸猫换太子》等新编戏中挑战新角色和新风格。我先后跟随张洵澎老师学习了昆曲《牡丹亭》和《奇双会》,跟随李金鸿老师学习了昆曲《金山寺》,跟随李玉茹老师学习了京剧《宇宙锋》《拾玉镯》……众多名家名师的熏陶和指导,滋养了我的艺术成长。
近些年,我开展了一些新的尝试:学习并演出了程派名剧《锁麟囊》;学习各个流派的代表性剧目,举办了“梅尚程荀史依弘”的系列演出;融合以前所学,举办了“文武昆乱史依弘”的系列演出。学习各个流派和行当的剧目、学习昆曲表演,都对我的表演有很大提高。我始终认为一个京剧演员不停学习其他流派的长处、功夫和表演方法是分内之事,既然学了我就得向观众汇报,好与不好,交给观众评判。想想老艺术家们拿得出手的就有几百出戏,梅兰芳先生光昆曲就是三四十出,现在我们能演好一两出昆曲就不错了。我们难道真的要抱残守缺,靠那几出戏演来演去,吃一辈子吗?
所以,在京剧《新龙门客栈》这出戏中,我能较好地驾驭差距较大的两个角色离不开这么多年来打下的基础。2019年,《新龙门客栈》在上海首度与观众见面,观众给了我们很好的反馈。后来我们在武汉、北京、深圳、广州等地演出,每一场都座无虚席。观众的认可让我很欣慰,我更加相信只要有好戏,只要有好演员,就一定会有观众,一定会有票房。
(光明日报记者殷泽昊采访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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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依弘,上海京剧院国家一级演员,京剧梅派青衣。毕业于首届中国京剧优秀青年演员研究生班。曾获得第十一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和第五届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主角)奖等奖项。师从张美娟、卢文勤、李玉茹、于永华等。常演剧目有《杨门女将》《白蛇传》《霸王别姬》《贵妃醉酒》《昭君出塞》等,新编剧目有《情殇钟楼》《新龙门客栈》等。